坐在回鄉的車上,把額頭抵在空調吹的冷冰冰的玻璃窗上感受涼意,腦海中的老家印象瞬間從塵封記憶里慢慢解鎖開......
那時晚間的風不知比如今這白日里的熱浪溫良了多少,吹得心里癢斯斯的。我總會踏著沖母親撒嬌讓她買來的水晶涼拖鞋,在鄉里的小路上走著、跑著。沙子不時就會滾進腳板底下,硌砬得讓人一下子就支棱起來,讓人不得不抬起小腳讓小石子順著鞋子坡度又重新滾回厚重的泥土里。連綿不絕的不知名樹木枝椏瘋長著,盤纏縈繞著鄉間的泥土路,腳踝被草軟和的尖兒刮拉著,皮膚也麻麻的。
小的時候,奶奶最喜歡做點心了,因為爺爺喜歡吃。我放學后會腳步輕盈地快跑回家,到家后猛地從她身后伸手環抱住那忙碌的身影,像是訴說著這一天的想念。奶奶會彎著眼睛瞇瞇地笑,給我遞上剛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餡兒餅,我會咬上一大口,軟糯的果醬在嘴里爆開,滿滿的果香。
那時的傍晚,太陽連落山都顯得格外快活,愉快地滾落了跌進山里,只留下西邊少許淡淡的粉色,但卻把東邊照出明媚的耀紅。纏綿的天空紅得像要變紫了,可又沒完全紫。云輕薄得像要散了,卻又擠著蹭著挨著,正像告白時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夕陽的天空每天都有,都是橙紅或者紫紅的色調,每天不重樣。那時候小孩子是沒有手機的,更別說相機。只能將美景默默儲存在心中,可惜不知從何時起我已慢慢淡忘了那一抹色彩。
因為老家街坊鄰居皆是親戚,所以整個鄰里氛圍總是很親和的。那時各家的小孩子都會聚到一起玩玩,我是孩子王,總是歡快地跑在前頭,帶領著各家的弟弟妹妹玩耍在鄉野田間。有時風會掀起我衣擺,有時散亂的發絲會撲在臉上,有時我們會頑皮地從田間追逐跑過。這時,絲瓜藤下的小蟲會開始奏起來嗡嗡嗡的演奏曲,土蛤蟆會被驚動得一下鉆進草叢里,每次都把我嚇得不輕,我卻毫不在意地沖著后面的小朋友招招手,示意他們快一點跟上我的步伐。不知那時怎么就那么高興。跑會兒就停下來等等我的伙伴,跑會兒又駐足下來到大人們身邊嬉皮笑臉。就算是偶爾遇到一個不認識的婆婆,我也會很熟識地沖過去,牽一下她的衣角,很親昵地叫一聲“伯奶奶”。然后便害臊地蕩過來黏到媽媽身上,還是嬉皮笑臉的模樣。那位老奶奶好像受寵若驚的誒嘿嘿了幾聲,搖搖手中的蒲扇夸我的小嘴兒真甜......
我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是在這里度過的,我見過這里黯淡的夕陽,也見過干枯的河床,見過雨后的虹光,也見過曇花的綻放。后來因為父親工作變動,也為了給我提供更好的教育氛圍,我們不得已搬到城市。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的不斷成長與變化,熟悉的人和事物終究是會隨著新舊事物的更迭慢慢褪去本來的顏色,直至塵封到記憶深處。
雖然已經習慣了城市每天的轟鳴聲和隱沒在高樓大廈的商業街,也習慣了每天穿日而過在這晚間長虹里奔赴金戈鐵馬的冗長歲月??墒枪枢l的記憶總會在這漫長的夜里,如同輕柔的月光透過窗臺鋪灑進我的夢里,順著思念的軌跡,尋到思念這頭的我。原來我是如此地思念著家鄉,思念著我的親人,思念著這里的每一寸土地。
頭頂閃爍的星空、萬家燈火的光亮、銀輝色的土地、月桂之下的幽香,童真時代的渴望以及鄰里親戚間熟悉的問候聲,都是我記憶中最親切的家鄉印象,每當夜里想起這些,我都會清晰地感受到我與家鄉的距離從未走遠。